作為一首題畫詩,《金陵圖》所題的是不同于一般的歷史組畫。比韋莊略早些時的詩人高蟾寫過一首《金陵晚望》:“曾伴浮云歸晚翠,猶陪落日泛秋聲。世間無限丹青手,一片傷心畫不成。”結尾兩句,感慨深沉。高蟾預感到唐王朝危機四伏,無可挽回地正在走向總崩潰的末日,他為此感到苦惱,而又無能為力。他把這種潛在的危機歸結為“一片傷心”;而這“一片傷心”,在一般畫家筆下是無法表達出來的。
韋莊顯然是讀過高蟾這首《金陵晚望》的。當他看了這六幅南朝故事的彩繪之后,高蟾“一片傷心畫不成”的詩句,似乎又從記憶中浮現。韋莊想:真個是畫不成么?這六幅南朝故事,不是已把“一片傷心”畫出來了嗎?于是他就提起筆來,好像針對高蟾反駁道:“誰謂傷心畫不成?畫人心逐世人情。”之所以會畫不成社會的“一片傷心”,是因為一般的畫家只想迎合世人的庸俗心理,專去畫些粉飾升平的東西,而不愿意反映社會的真實面貌。
詩人在否定了“傷心畫不成”的說法后,舉出了一個出色的例證來:“君看六幅南朝事,老木寒云滿故城。”意思是說:請看這幅《金陵圖》吧,畫面上古木枯凋,寒云籠罩,一片凄清荒涼。南朝六個小朝廷,沒有一個不是最后向敵人投降而結束了它們的短命歷史的。
將高蟾的《金陵晚望》和這篇《金陵圖》作一比較,頗耐人尋味。一個感嘆“一片傷心畫不成”,一個反駁說,“誰謂傷心畫不成?”其實,二人都是借六朝舊事抒發對晚唐現實的深憂,在藝術上有異曲同工之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