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載,鳳翔岐山人,出身卑微。父親名景升,擔任員外官,常年居住在岐州,不理家產(chǎn)。載的母親帶著載到景升住處,假冒稱元氏。元載從小酷愛學習,喜愛作文,性情敏銳聰慧,博覽子史眾書,尤其愛讀道書。家境貧寒,常徒步去參加鄉(xiāng)試,多次考中卻不被提升。天寶初年(742),玄宗崇尚奉行道教,下詔書求得精通莊子、老子、文子、劉子四人的學者。載被選入高科,授予..州新平尉。監(jiān)察御史韋鎰和充使監(jiān)選黔中,引薦元載為判官,載此時稍有名聲,升為大理評事。東都留守苗晉卿又引薦元載為判官,升為大理司直。肅宗即位,迫于軍務緊急,各道廉使按其才能提拔。此時元載正避地江左,蘇州刺史、江東采訪使李希言推薦元載為副職,授祠部員外郎,又升為洪州刺史。兩京平息后,進入朝廷升為度支郎中。載機敏聰慧,善于上奏,受到肅宗嘉獎,委其謀略國事,派其充使江、淮,統(tǒng)領水路運輸。數(shù)月征入,升為戶部侍郎、度支使連同諸道轉運使。不久到朝廷,恰遇肅宗病重在床。元載與寵臣李輔國善好,輔國之妻名元氏,載很尊奉她,兩人關系親昵曖昧。此時輔國權勢極大,周圍無一敢違背者,適逢提拔京尹,輔國于是讓載兼任京兆尹。元載意欲把握大權,希望輔國懇辭京尹,輔國知道其意,同意。第二天授載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度支轉運使官職不變。
十天后,肅宗駕崩,代宗即位,輔國權勢愈來愈大,在皇帝面前稱贊元載。載能侍奉皇上旨意,頗受恩寵,升為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加封集賢殿大學士,修訂國史。封為許昌縣子。載認為度支轉運使職務繁雜瑣碎,負荷又重,擔心損害名聲,阻礙任大官,平時與劉晏關系友善,于是委其為錢財管理之職,推薦晏代替自己,載自加封營田使。李輔國被罷職,又被加封為判天下元帥行軍司馬。廣德元年(763),與宰臣劉晏、裴遵度同皇上侍從到陜西。與皇帝回宮,遵度所任官職全被罷免,載愈發(fā)受到恩寵。輔國死后,載又結交內(nèi)侍董秀,多次贈其金帛,委派主書卓英倩偷探密旨。于是皇上所要講的,載必然會先知,承意探詢,其所言與皇上所想符合,皇上更加信任他。妻子王氏狠戾自專,在載上朝拜謁時,縱容其子伯和等在宮外游玩,上封人顧繇上奏,皇上信任載的施政,反而興罪于繇。
內(nèi)侍魚朝恩仗恃權勢,不與載協(xié)從,載往往畏懼他。大歷四年(769)冬,乘機密奏朝恩專權不軌,請求除掉他。朝恩驕橫,天下皆怒,皇上也知道,待聽到載的上奏,正合此意。載于是同北軍大將合謀,共商對策。五年三月,朝恩伏法,度支使第五琦因為朝恩同黨受牽連,載兼任判度支,躊躇滿志,說自己有除惡之功勞,辨是非之勞頓,認為在文武才略方面,沒有比自己更強的人了。在外委任小官吏,在內(nèi)言聽計從婦言。在城南北修二座住宅,氣勢恢宏壯麗,當時無與倫比。又在近郊修建亭臺,所到之處帷帳什器,皆按星宿設置,儲不改供。城南豪華別墅,連疆接界,約數(shù)十所之多,身著飄曳絲綢的婢仆達一百多人,恣意放縱,驕侈無度。在江、淮的管理及京城的重要職位,都排擠忠良,引用貪官污吏。士中有求仕者,而不結交子弟,則告訴主書,行賄受賄公開流行,這在近年以來,還沒有與其能相比。與王縉同級,縉正極力聚財,與載和睦相處,關系甚密,愈發(fā)驕縱。代宗盡察其行徑,由于載任職多年,想保全君臣的關系,載曾經(jīng)被單獨召見,皇上勸誡他,卻不思改過。
初,隨皇上駕車從陜回來,與縉上書,請求將河中府定為中都,秋末到此,開春還京,以避免蕃人侵擾之患。皇上開始采納此意,令其按條目上奏。自從魚朝恩伏法,頗感躊躇,于是上表請建中都,文字多不載。大意是以聯(lián)輔、河東等十個州的戶稅奉入京師,創(chuàng)建精兵五萬人,駐守中都,以威懾四方。文辭縱橫捭闔,自以為表送上即可執(zhí)行。暗中派所由吏到河中經(jīng)營。
大歷八年(783),蕃戎進入..寧之后,朝廷商議認為三輔已失,無聯(lián)襟之牢固,而涇州為散地,不能固守。載曾為西州刺史,明白河西、隴右的重要性,手指地圖對皇上說:“現(xiàn)在國家西部境界在潘源,吐蕃的軍隊在摧沙堡防戍,而原州居其中間。原州為西塞之要道,聯(lián)接隴山的堅固城郭。草肥水甘,舊壘都還存在。吐蕃到處搗毀了所有的城墻,放棄原州不守。原州西面是監(jiān)視百姓的老地方,四面有長而寬的護城河,可重新鞏固。原州雖然降霜早,不能種糧食,但在其東面有平?jīng)?,只需一個縣耕種,就可以足夠吃了。請調(diào)移京西軍駐守原州,悄悄地筑墻,儲存糧食一年。蕃戎人夏天多在青海放牧,等到羽書覆至,已超過一個月?,F(xiàn)在搬運建筑一起進行,不到二十天便可完成。調(diào)遣子儀大軍駐守涇州,以涇州之地為根本,分兵把守石門、木峽、隴山要塞地帶。北面直到河,都為崇山峻嶺,敵人不能跨越。逐漸設立鳴沙縣,豐安軍為它的羽翼,北面形成被靈武五城圍繞的形勢。然后占領隴右的地盤直到安西,此舉為截斷西戎的小腿,朝廷可以高枕無憂了。”載將地形圖獻上。載秘密派人越過隴山,進入原州,計量井泉容積,計算步兵人數(shù),車馬箕畚鐵锨等工具都準備好,檢校左仆射田神功阻止說:“興師動眾估計敵人,老將所難。陛下相信一個書生的話,讓全國順從,這是聽從錯誤啊?!被噬线t疑不決,適逢載得罪此事方才作罷。
天寶六年(747),載分條目上奏應緣別,敕文武六品之下,詔書下后,望令吏部、兵部便附軍隊編制數(shù)上奏,不得檢勘,得到允準。當時功狀書準備好,連接處多錯誤,元載欲將權勢歸于自己,又擔心有司駁正。時逢上封人李少良秘密將載的劣跡報告給皇上,元載知道后,在皇上面前上奏,少良等人在公府處死。由于明目張膽行事,人們不敢議論載的過錯。門庭之內(nèi),不是同黨派的不予接納,平素交友,涉及道義的人都疏遠不用。
代宗寬仁明恕,審察載的行為結果有多年,載長期作惡不改,致眾人皆怒,上奏皇上。大歷十二年三月庚辰(777),解除武器后,上御延英殿,命令左金吾大將軍吳氵奏在政事堂逮捕載和縉,各拘囚在所內(nèi)。中書主事卓英倩、李待榮及載的兒子仲武、季能一并拘捕,命吏部尚書劉晏審訊。晏認為載受任樹黨,布于天下,不敢獨自論斷,便請其他官員共同商議。吩咐御史大夫李涵、右散騎常侍蕭昕、兵部侍郎袁亻參、禮部侍郎常袞、諫議大夫杜亞共同商議載之罪。審訊問罪,都從禁中引出,繼續(xù)派中使追問陰事,載、縉都伏罪。這天,宦官左衛(wèi)將軍、知內(nèi)侍省事董秀因與載同污,先于載在禁中被亂棍打死。
初,晏等人承受旨意,縉亦被處以極刑,晏對涵說:“重復施以重刑,是國家的法典,何況殺大臣,豈能不再次上奏!再者法律上有主犯從犯之分,二人同時處罰,也應該重處首犯即可。”涵等人都聽從此令,于是晏等人重新上奏,皇上于是減免縉之罪從輕發(fā)落。
載的長子伯和,先是貶在揚州任兵曹參軍,載伏法后,命中使策馬疾馳到揚州傳令賜死。次子仲武,祠部員外郎,次子季能,秘書省校書郎,一并與載之妻王氏賜死。其女資敬寺尼真一,收入旁庭。王氏,是開元中河西節(jié)度使忠嗣的女兒。素以兇戾聞名,縱容其子伯和等人助紂為虐。伯和仗恃其父權勢,惟以聚財斂貨、窮奢極欲為平生樂事。
載在位多年,權勢龐大,人間珍異盡搜其中,資產(chǎn)不計其數(shù)。故伯和、仲武等人放縱其行。輕浮之士,爭先恐后投奔其門下。美女、異樂,禁中沒有的其都有。兄弟各人家中貯有妓妾,表演猥瑣嬉調(diào)之戲,天倫同觀,毫不愧恥,其伏法,路人無一為之憐惜。中使董秀、主書卓英倩、李待榮及陰陽人李季連,與載牽連,全被處以極刑。派中官到萬年縣黃臺鄉(xiāng)搗毀載的祖及父母墳墓,砍棺棄柩,以及其私廟園林。將載大寧里、安仁里二處住宅充當百司官署,將沒收載的鐘乳石五百兩分別賜予中書門下御史臺五品以上、尚書省四品以上官員。
王縉,字夏卿,河中人。少年時喜愛學習,與兄王維很早就以文章著名。王縉連連應考因書法及文辭清麗中舉,多次授予侍御史、武部員外。安祿山叛亂時,被提為太原少尹,與李光弼共同駐守太原,擅長謀略,為眾人所推崇,加授憲部侍郎,兼任本官。此時兄王維陷入敵手,被授偽官職,叛亂平息后,王維被交付吏官審判,王縉請求以自己的官職來贖王維的罪過,特別給予減免處罰等級。
縉不久入朝提為國子祭酒,改為鳳翔尹、秦隴州防御使,歷任工部侍郎、左散騎常侍。撰寫的《玄宗哀冊文》,為當時稱作精品。改為兵部侍郎。接著以武力平定史朝義。河朔不太平,詔令縉以本官身份宣讀詔書以示安撫,使之稱旨。廣德二年(764),升為黃門侍郎、同平章事、太微宮使、弘文崇賢館大學士。這年,河南副元帥李光弼死于徐州,由縉作為侍中、持節(jié)都統(tǒng)領河南、淮西、山南東道各節(jié)度事情的料理??N懇切讓出侍中職位,同意了,加封上柱國,兼任東都留守。一年后,升為河南副元帥,請求減少軍資費用四十萬用來修筑東都殿宇。大歷三年(768),幽州節(jié)度使李懷仙死了,由縉統(tǒng)領幽州、盧龍節(jié)度??N趕赴鎮(zhèn)守后歸還,將政事委任于燕將朱希彩。不久河東節(jié)度辛云京死了,于是兼任太原尹、北都留守、河東節(jié)度營田觀察等使。縉又讓出河南副元帥、東都留守等職務,得到同意。太原舊將王無縱、張奉璋等人仗恃有功,以縉為儒將為由輕視他,常常違反約束。縉一天將他們召集來全部斬首,將校極為畏懼。
大歷二年(767),卸任河東職務歸朝,授予門下侍郎、中書門下平章事。此時元載主事,縉卑微依附于他,不敢與他相違,然而自恃才能和資歷,常?,F(xiàn)出傲慢與疏忽,載有所不高興,心里雖然敬慕載的意圖,卻又以言辭污詬載,無所忌憚。京兆尹黎干,戎州人,多次論述時事,載病重不能去。干曾經(jīng)向縉陳述,縉說:“尹,為南方的君子,如何知曉朝禮!”其怠慢并且侮辱人的行為,多如此類。
縉兄弟兩人信奉佛,不吃葷血,縉晚年時更為特別。與杜鴻漸施舍財務造建寺院毫不節(jié)制。妻子李氏死后,將道政里住宅改為寺院,為妻追福,其牌匾稱為寶應,有僧侶三十人來里面住持。每當有節(jié)度觀察使入朝,都將迎入到寶應寺,暗示給予施舍錢財,以幫助修繕。當初,代宗喜好祠祀,不太重視佛教,而元載、杜鴻漸與縉喜愛贍養(yǎng)僧徒。代宗曾經(jīng)問起關于福業(yè)的報應之事,載等人因此開始上奏,代宗由此信奉而過頭,曾經(jīng)令百余僧人在宮中擺設佛像,念誦經(jīng)文,稱這為內(nèi)道場。僧人們飲食之豐厚,窮極珍異,開支都由朝廷供給。每逢西藩入侵,都要眾僧講誦《仁王經(jīng)》,以驅(qū)趕入寇。如有幸虜寇敗退,則大肆給予獎賜。胡人僧侶不空,其官職已達卿監(jiān),封為國公,在禁中地位顯赫,權勢可左右公卿,爭權攬威,豪取強奪。凡是京都內(nèi)的良田美利,大多歸屬于寺觀。吏官不能管制。僧侶們雖然干些骯臟勾當,羞辱敗壞之事不斷,而代宗卻仍信心不改,詔令全國官吏不得鞭打僧尼。又見縉等人施舍財物修建寺院,窮極瑰麗,每次酬答應對,都證之以因果報應之說。認為國家的福久靈長,都是報應的結果,國業(yè)已定,即使有小小的患難,也是微不足道的。因而安祿山、史思明的起兵叛亂,都是有其隱患的;仆固懷恩起兵叛亂身死;西戎入侵犯邊,不擊自退。這些都不是常人所能預料的?;噬显絹碓较嘈潘?。公卿大臣都信于報應,而國家人事都放棄不治,所以大歷年間(766)的刑政,日漸廢弛,是有其緣故的。
五臺山上有金閣寺,瓦為銅鑄成,在上面涂上黃金,光彩照耀山谷,造價億萬??N為宰相時,給予中書符牒,命令臺山數(shù)十名僧人分別去各郡縣,召集信徒講說經(jīng)文,以求錢財。代宗七月在內(nèi)道場望日修造盂蘭盆,以金翠裝飾,所需費用達百萬。又設置高祖以下的七座神像,以幡節(jié)、龍傘、衣裳裝飾,在幡上分別寫上各自的尊號,以示區(qū)別。抬出內(nèi)宮,陳列在寺觀。這日,排列儀仗,百名幕僚在光順門站立等候,幡花迎風飛舞,道路兩旁百官迎呼。每年都引為常例,而有識者嗤其不符禮典。其傷敗教禮的源始在于縉。
李氏,開始為左丞韋濟的妻子,濟死后,投奔縉,縉寵愛她,假稱為妻,實際上是妾。又縱容弟妹女尼等人大肆收受財物,其貪婪劣跡如同市井賈富。元載犯罪后,縉受牽連貶為括州刺史,又移任處州刺史。大歷十四年(779),任為太子賓客,留在東都司職。建中二年(781)十二月死,終年八十二歲。
黎干,戎州人。當初以擅長星術進朝,等待詔令為翰林,多次升為諫議大夫。不久升為京兆尹,以威嚴治理,人們非常熟悉他,隨當時事政上下而因緣附會。大歷二年(767),改為刑部侍郎。魚朝恩伏法,因受牽連出朝任桂州刺史、本管觀察使。到達江陵,遇到母親喪事。很久以后,京兆尹職位空缺,人們非常想念干。八年(773),又升為京兆尹,兼任御史大夫。干自認為得志,無心為政,貪暴之舉越來越嚴重,徇于錢財女色。十三年(778),任兵部侍郎。性格險惡,挾制左道,結交權貴,以求蒙受恩寵,代宗被他完全迷惑。當時中官劉忠翼倍受寵愛,干與他交情深厚,曾經(jīng)與他共同謀劃。到了德宗即位,干仍以詭計謀求晉職,秘密藏在輿中到忠翼家宅。事情敗露,詔曰:“兵部侍郎黎干,如同豺狼危害,劉忠翼忘義隱藏賊人,一并除名長期流放。”走的時候,市井上有數(shù)千名兒童叫嚷著聚在一起,用瓦礫投擲他們,捕賊尉制止不了,于是全部在藍田驛賜死。
忠翼,是個宦官,原名清潭,與董秀都受代宗寵愛。法令在口,權勢極盛,貪財受賄,錢財巨萬。大歷年中,德宗還在東宮,干與清潭曾密謀推翻德宗。如今,加上以前罪行將他處死。
庾準,常州人。父親光先,天寶年中(742)任過文部侍郎。準憑借門蔭入仕,與宰相王縉親近,縉馬上引見他任郎中、知制誥,升為中書舍人。準文學知識很少,而憑借長相柔媚進朝,也不是屬于儒人之流,被當時人們非??床黄?。不久又調(diào)為御史中丞,升為尚書左丞。王縉獲罪,出朝任汝州刺史。又入朝任司農(nóng)卿,與楊炎非常友好。炎想殺劉晏,知道準與晏有矛盾,于是任準為荊南節(jié)度。準于是向皇上說得到晏給朱氵此的書信,里面有怨言,同時號召補州的兵馬拒絕服從命令。于是先殺死晏后,再下詔賜予自盡,眾人都認為晏冤枉。炎由于殺了晏任用準,轉為尚書左丞。建中三年(782)六月丁巳死去,終年五十一歲。贈予工部尚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