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來家不面母,咫尺猶千里。”詩句感情十分復雜,既可看出作者對母親深厚的感情,對自己不能盡人子之道的內疚,又可以感到他以國事為重的責任感及“忠孝不能兩全”的痛苦心情。較之大禹治水“三過其門而不入”的情形,更有悲劇色彩。正是滄海橫流,方見英雄之本色。
“磯頭灑清淚,滴滴沉江底。”二句似直接就“來家不面母”一事而發,其實內涵要深得多。作者憂心如焚,他遠不止是對不能探母的痛心,而是對整個國家大局的憂憤。南明危在旦夕,外患內憂。蓋弘光政權成立后,權奸馬士英執政,與東林黨人斗爭劇烈,而左良玉又從旁發難,造成“窩里斗”的一團糟局面。史可法在揚州抗清用盡九牛二虎之力,又怎奈大廈將傾,獨木難支。他在十萬火急之中,居然還奉命“勤王”,形同釜底抽薪。這樣不爭氣的局面,不得不一灑清淚。這就像《紅樓夢》七十回中,探春在大觀園發生“內亂”時說:“可知這樣大族人家,若從外頭殺來,一時是殺不死的。這可是古人說的,‘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’,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,才能一敗涂地呢。”說罷,“不覺流下淚來”。史可法“磯頭灑清淚”,不是憂懼清軍強大,而是為外敵當前,內部離心的狀況感到悲憤。而這種悲憤未易言之,只能借向母親臨風謝罪的由頭,而盡情宣泄了。
“滴滴沉江底”,寫淚灑清江,千古至文。淚水之所以能沉到江底,只有是銅人鉛淚。這就寫出了他感情的分量不輕,形象地表現了他憂國的沉痛深至。“滴滴”、“沉底”四個舌齒音(其中有三個為“雙音”字),更在音情上加以烘托,效果絕佳。總之,無論就思想性和藝術性而言,這首詩都算得上明代五絕的一顆明珠。